一个“大投资时代”行将结束？——

笔者近读经济学家、西京研究院院长赵建先生的一篇新作（见于第一财经，以下简称赵文），略有所思，按赵文叙述顺序简记如下。老规矩：括号外引编自赵文；括号内系笔者的点评，只取作为经济学门外汉的笔者有话可说的部分，太专业的理论只能略过。

1、赵文的题目是《以全新范式理解中国经济的巨变》。【中国经济发生“巨变”了吗？对这一措辞恐怕存在不同看法。有一种很奇怪的现象，即官民两界对当前经济形势的认知出现了很大的差异，这似是改开四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

2、从增量范式转向存量范式是正确理解当前中国经济的前提。中国已经走完了积累原始资本的“大投资时代”，当前处于如何向存量资本资产要红利的“运维时代”。新时代的投资范式需要进行重大的调整。【说白了其实就是以往追求GDP高增长的时期或将结束，今后更多地要从“存量”中挖掘增长潜力。其实领导早就说过要“高质量发展”，已经暗示了不再盲目追求“增量”的意思。】

3、这并不是所谓的“中国经济增长奇迹的终结”，而是一个很自然的周期现象。俗话说没有不散的宴席，关键是山珍海味觥筹交错的盛宴结束之后，人们能否以平常心态从轰轰烈烈的大投资时代走向平静的高质量发展时代。无论是政府、企业还是个人，必须要调整心态适应这个新常态。【这一段论述最得笔者之心。有别于当前的一片“救市”呼声，作者强调要以平常心来看待和准备迎接一个新时期（说“新时代”也许有些夸张）的到来。其实吾国经济以高速度连续增长了四十多年，一跃成为当今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上苍对我们已经够厚待的了，倘若此后的经济进入一个增量没那么多的发展阶段，那也很正常，除非我们根本就不承认有“经济周期”的存在。】

4、在大投资时代，政府面临的是如何建设和完善基础设施，如何通过房地产和土地开发的模式快速推进城市化。时至今日，中国的硬件基础设施已无与伦比，现代城市鳞次栉比，城市群、都市圈、经济带簇拥成群。今天市长的任务已经不再是建设、投资城市，而是运营、维护城市。在大投资时代，企业面临的是如何快速扩大规模抢占市场，而今天，企业的规模反而成了负担。同样，在大投资时代，谁都知道攒钱买房是保值增值和获取新的社会身份的不二途径，新中国建立以来，居民第一次开始有了自己的资产负债表以及财产性收入；但是，今天当房地产发生剧烈调整的时候，居民的资产负债表破损，成为吸食储蓄和抑制消费的黑洞。【简而言之，如果确如赵文所说的，一个“大投资时代”行将结束，那么，无论是政府、企业还是个人，都得做好“转型”的准备。企业和个人的“收缩”恐是难免的，而政府能否成功地“转型”尤为重要，即从过去几十年的“建设型”、“增长型”，转为“服务型”、“管理型”。】

5、当用三十年的时间走完其它国家上百年进程，往往意味着很多问题来不及消化，基本的结构来不及再平衡，主要的矛盾和风险来不及调整和缓释。当一切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以特殊的形式爆发出来。这是已经走过这一历程的发达经济体一再证明的事实。这些发达经济体付出的代价不仅仅是经济和金融危机，而且发生了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两次世界大战。几乎面临着同样历史窗口的中国今天该如何选择？中国式现代化便是唯一的答案。这是理解当前所有政策逻辑的基本前提。【拿上世纪发生的两次世界大战证明“殷鉴不远”，听起来似乎有些吓人，然而最近一些年全球气候变暖、新冠大流行、俄乌冲突、中美矛盾加深、非洲频发军事政变等等现象的接连发生，确实显露出一种“乱世”的迹象，用领导的话来说就是“百年未遇之大变局”。故此，无论是应对赵文所说的经济发展情势的“巨变”（姑且用他的这一概念），还是勉力建设“中国式现代化”，首先就要尽可能地避免发生国家之间的武装冲突，努力维持一个和平的国际环境，否则一旦战火点燃，一切都无从谈起。】

6、中国式现代化在技术路线面临的一个难点是，如何让一个高速飞行了四十年的增量经济体实现“软着陆”。软着陆意味着不能发生发达经济体已经走过的经济危机、社会危机和人道危机的悲剧。这对国家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的现代化是一个重大的考验。【注意，赵文这里所说的“软着陆”，并非单指当前危如累卵的房地产，而是指“一个高速飞行了四十年的增量经济体”。这是笔者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说，可谓大胆之言。胆子没那么大的笔者，只能闭嘴。】

7、美国的所谓“韧性”在于其全球化增量扩张能力，当它发生巨大危机的时候，可以向全球分散（风险）以降低危机的烈度，通过央行资产负债表扩张的形式，重新杀出一条增量扩张的血路。但这个模式其它国家很难复制，因为美元是世界货币，它可以在全世界形成购买力和资产。越是经济政治动荡的时间，美元的货币需求越是旺盛。虽然“我们的美元，你们的问题”，天下苦秦久矣。【现在回过头来看，我们在之前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未能及时地同步推进人民币的国际化，不能不说是战略上的一个延误，否则今天我们在国际上的回旋余地要大得多。事已至此，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只能“收拾心情”、“重装出发”。好在我们还有美国所不具备的一些优势，如下所言。】

8、中国具有独特的国家金融控制能力，也就是无比庞大的国有商业银行。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中国具有更加庞大的国家资产，具有世界上无与伦比的基础设施，高铁、机场、高速公路、通信网络、电力系统、算力中心、5G基站等等，具有世界上最完整的产业链和最齐全的工业门类，无人能比、前所未有的“一手好牌”。现在就看如何维护基于全球化的产业链供应链，盘活、激发主导内循环的市场经济和民营企业，让消费成为经济循环的内生动力，全面提升中国国家资产的资产周转率。【同意，吾国的优势跟困难同样十分明显。那就让我们在未来的竞合中“扬长避短”、“去粗取精”、“去伪存真”，争取早日实现“中国式的现代化”吧。】